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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心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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喬安冒著風雪到了風月樓,林飛卿冷著臉說,“大雪天的,沒來過。”又到了縣衙,不見容十,門房回說,“一大早就拎著粥罐走了。”又來到縣學,幾位同窗一聽他找容十,都笑著搖頭,“你都不來了,他會來嗎?”甚至醉仙樓也去了,他家三叔父今日一早被大雪阻隔,索性在城外小院中陪著翠仙,也是不見人影。

昌都縣府都尋遍了,午後雪停了,到傍晚時天色緩慢放晴,喬安只覺饑腸轆轆,心想,說不定回家去了,回到家中,說是麥穗一日不見人影,就連墨硯也不見去向,正急得轉圈,府門外來一個小廝求見,喬安一看,正是常跟著容十的嵐煙,嵐煙笑著說道,“我家公子讓來跟喬公子捎個話,說是蕎麥穗回了娘家,請喬公子勿要記掛。”

喬安一聽回了白水村,打發人去跟太太回稟一聲,又加一句,岳母身子微恙,要去瞧瞧,這樣也好交待些,上了馬往白水村而來。

隔著窗戶看喬安風馳電掣往東城門而去,容十笑喚一聲飛卿,雖說飛卿一再冷著臉讓他叫林掌櫃,可他上了癮,不管她有多冷淡,執意一口一個飛卿,飛卿懶得跟他爭執,也就由他了,容十竊喜著,又喚一聲,“飛卿,喬安好樣的吧?我的兄弟。”

林飛卿微微點了點頭,喬安尋到風月樓來的時候,麥穗就在屋中,飛卿出來冷著臉轟了喬安出去,午後容十來了,說是送麥穗回白水村,飛卿又冷了臉,“你一個單身男子,又聲名狼藉,陪著她回去,嫌她在喬家不夠艱難?”容十連忙說欠考慮,招人去喬家偷偷叫出墨硯,墨硯又找了王大,套了馬車,一行四人往白水村而去。

容十呢?閑著也是閑著,偷偷跟著喬安,眼看著他在縣府裏沒頭蒼蠅一般亂撞亂找,又一臉惶急,靴子也濕了,衣冠也有些不整,手總捂著肚子,只怕是餓得不行了,心中直埋怨,這傻孩子,倒是先吃頓飯再接著找啊,有心過去說實話,又顧忌飛卿,再說了,自己也有一份,少不得要挨拳頭。傍晚時實在忍不住了,派嵐煙去了趟喬府。

喬安出了東城門,就聽到身後關閉城門的鼓聲,心想,還好趕上了,此時天已黑透,夜空中懸半片冷月,眼前白茫茫一片,喬安策馬上了官道,夜間天寒地凍,馬蹄踏上去有些打滑,只得勒馬慢行,心中卻是巴不得下一刻就見到麥穗,太想了,分開這四十九日,無時無刻不在想,想她的生動活潑俏麗,尤其是夜裏,在客棧中面對孤燈,總能想起那一夜懷中的馨香和溫暖。

出了官道拐上小道,喬安四顧茫然,下馬察看一下,方又上馬,撫一下馬頭順幾下馬鬃,笑道,“大黑,都說老馬識途,你都來過三次了,定然認識的,對吧?”順著前面的車轍印一路往前,到了牛二攔路要錢的三岔路口,喬安一笑,看來走對了。

此時已近夜半,天空中烏雲遮住冷月,漸漸起了寒風,喬安一日沒有用飯,困頓之下竭力保持清醒,心想往左還是往右,努力回想當日麥穗所說,耳邊卻只有脆生生的夫君二字,就是那一聲夫君,若彈琴的撥片一般,撥動了他心中從未悸動過的琴弦,從此以後一發不可收拾,只覺她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,都十分可愛,就連她的拳打腳踢,他也受之如飴。

喬安撓頭笑了,沒想到會有個愛打人的娘子,心中更加思念麥穗,走了好一會兒,還是看不到白水村村口的大石,此時又冷又餓,馬兒低頭啃著雪水,有些裹足不前,喬安催了又催哄了又哄,卻也舍不得拿皮鞭抽它,又走一會兒,眼前出現一座村莊,卻不是白水村,喬安知道走錯了,索性下馬捧了路邊幹草上的雪吃幾口,滋味還不錯,就是冰涼,吃下去從頭到腳都凍得打顫。

靠著馬兒閉眼稍歇息一會兒,耳邊傳來雞啼,村頭一戶人家吱呀開了門,喬安忙笑著過去,言說去白水村,老頭笑呵呵說道,“錯了,走反了。”喬安甜言蜜語說幾句好話,進去喝碗熱粥,又給馬添些草料,烤烤鞋暖一暖腳,放下一錠銀子,精神百倍原路折了回去。

來到白水村,太陽已升起老高,回頭看一眼來路,自嘲一笑,這時就見村中有人騎馬出來,看見他勒住馬定睛一瞧,滾下馬哭道,“大爺,大爺你可算來了。”喬安看墨硯慌張的樣子,心中一凜,“出什麽事了?”墨硯哭著說道,“昨日我帶著舅爺到河邊破冰抓魚,舅爺滑進了冰窟窿,人是救上來了,可燒了一夜,這會兒燒得更厲害了,我想著回去請許郎中來。”

喬安說聲等等,快馬來到麥家,敲開院門沖了進去,連聲喊著麥穗,麥穗從東廂房頂著兩個黑眼圈跑了出來,看到喬安一楞,他怎麽來了?喬安疾步進了屋中,麥清正在床上躺著,麥父麥母秀禾都在,伸手摸到麥清額頭,滾燙得嚇人,忙問道,“麥穗,請過郎中了嗎?”麥穗忙道,“村裏的郎中看過了,開了藥方,熬了藥灌不進去,也就喝進去幾口,昨夜一直守著,巾帕蘸了溫水擦身,卻是燒得越來越厲害了。”

喬安定了定神,“若去縣府請郎中的話,一來一回耽誤不少功夫,這樣吧,咱們帶著麥清往縣府去,岳父去請了村裏子的郎中,讓他帶著藥箱跟著,秀禾帶足熱水,墨硯騎馬先行,找到容十,常去縣衙看病的李郎中和二姐姐的公爹許郎中,讓他們在保和堂等著,走吧。”

一行人很快上了路,喬安一直抱著麥清,郎中不時進來診脈,麥穗不停為麥清擦身,誰都不說話,王大埋頭駕車一路快行,不到兩個時辰來到縣府,喬安抱了麥清沖進許家的保和堂,許郎中和李郎中已經等著,許郎中是個倔老頭,將麥清往床上一放,嗤拉撕開了棉襖,皺眉訓斥道,“都燒成這樣了,還捂著,等著著火呢。”李郎中溫煦,拿出針袋抽出銀針針灸,許郎中把著脈對墨硯道,“去,鏟一盆雪來。”

墨硯端了回來,許郎中瞪一眼喬安,“你,手埋入雪中,待冰涼了覆在這孩子額頭,不涼了就再埋進去,如此往覆,懂嗎?”喬安忙說懂,依言行事,麥穗小心問道,“能保命嗎?”李郎中笑道,“來得及時,晚幾個時辰可就難說了。”麥穗看一眼喬安,正專註得覆著麥清額頭,許郎中哼了一聲,“命是能保住,以後可能是個傻子。”

麥穗腦子裏嗡得一聲,身子晃了兩晃,秀禾忙扶住了,喬安擡頭笑道,“咱們親家老爺,總是挑最嚴重的說,是吧?”許郎中拍一下他頭,“渾小子,你的命也是我救的。”喬安笑道,“這不沒成傻子嗎?”許郎中點點頭,“聽說你讀書不行,跟傻子也差不多。”喬安輕咳一聲,李朗中笑道,“有許郎中在,無虞的。且放寬心。”

麥穗放下些心來,看盆裏的雪有些消融,出來重新鏟雪,這時一人走了進來,瞧見麥穗哎吆一聲,“你竟然會進我們家的門?”正是喬湘銀,麥穗沒有理她,喬湘銀到屋門口揭開簾子,探頭看一眼雙目緊閉的麥清,回身笑道,“怎麽?這孩子要死了?是你什麽人?”麥穗的火蹭一下竄了出來,指指她道,“喬湘銀,你敢咒我弟弟?”喬湘銀一聲冷笑,“是你弟弟啊?看個病也得依仗我們家,窮酸。”

麥穗一拳就沖她招呼過去,正打在嘴上,染了血水的唾沫噴濺出來,喬湘銀一聲大叫,朝麥穗沖了過來,怎奈不是麥穗的對手,麥穗幾下扯開她的發髻,順便踢她幾腳,她卻連麥穗的身都沒沾著,氣得嘶聲大叫,“來人,快來人,都給我打這個賤貨,今日到了我們家門上,讓你站著進來橫著出去。”

有丫頭婆子朝麥穗圍攏過來,秀禾聽到動靜沖出來一聲尖叫,“打人了,二姑奶奶打人了。”墨硯也擼袖子沖了出來,擋在麥穗面前,喬安大步出來喚一聲二姐姐,眉頭一皺,“這兒人命關天的,都忙著呢,你胡鬧什麽?喬湘銀跳腳道,“好你個喬安,你瞧瞧我被她打成了什麽樣子,還敢護著她。”喬安皺眉道,“行了,就你那惹事的性子,你不招惹麥穗,她會惹你嗎?”

喬湘銀氣得朝喬安沖了過來,手一揚被喬安擋住了,氣得擡腳要踢,裏面許郎中發話了,“誰啊?敢在我眼前鬧,再不滾,今日許家飯菜裏下毒藥。”喬湘銀似乎十分怕這個公爹,脖子一縮,灰溜溜走了。喬安接過麥穗手中鐵盆,看著她道,“麥清燒退了些,放心吧,這會兒沒什麽事,你坐凳子上歇息會兒。”

麥穗鼻子一酸,點頭嗯了一聲。喬安伸手將她腮邊一綹亂發別到耳後,順手撫一下她臉,笑說道,“瞧瞧給累得,眼圈都是青的,都怪我,若不是昨夜迷了路,就能早些趕到,也好幫你分憂。”

麥穗一低頭,緊咬了唇,死命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,喬安又摸摸她頭發,轉身進屋去了。麥穗將眼淚忍了回去,擡頭望著依舊晃動的門簾,他的臉色不太好,倦怠而蒼白,昨夜迷了路又是怎麽一回事?難道昨夜一夜沒睡,一直在積雪中趕路嗎?

在石凳上坐一會兒,吹了吹冷風,方將心中翻滾著的疑問壓了下去,一臉平靜進了屋中,喬安擡頭看她一眼,笑一笑又低了頭,手依然覆在麥清額上,因不停得浸到雪中,修長的手上早已是一片通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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